蜈蚣

田沁鑫青蛇梦里则喜,梦醒则悲


《白蛇传》的故事传说,始于唐、五代时期,成型于南宋,元代编成杂剧。明代冯梦龙编纂拟话本《白娘子永镇雷峰塔》,是该传说较为完整的文本。

本场法事,纯属模仿。故事,纯属虚构。源自中国流传了六百年之久的民间传说。

金山寺方丈法海每天见客、授业、传道、解惑,是出家人面对公众的基本职责。直到被编进了《白蛇传》的传说,就变成了斩妖除魔,到底是斩妖除魔,还是慈悲为怀?纠缠不清有点乱,这乱与不乱,是一个严酷的过程。

一条修炼了一千年的白蛇幻化成一位23岁的女子,美丽、多情、文雅、聪慧,她是素贞。还有一条修炼了五百年的青蛇幻化成一位22岁的女子,憨直、无邪、聪明、顽劣,她是小青。

想成人。不知道上辈子吃了什么蜈蚣屎、蛤蟆尿,想成人。念起,二蛇对答着“你

好”、“再见”、“你谁啊”、“吃了吗”,学着人说话。故事从宋朝开始……

都城,经常阴雨绵绵。

街巷,习惯夜夜笙歌。

人民,喜欢胡逼蛋侃。

政府,提倡公正清廉。

宋朝,诗人可以狂放诗句。

宋朝,政治可以以讹传讹。

宋朝,民间可以制造传奇。

宋朝,美女不多,却女人如云。

临安夜场,和尚济着撞见了小青与素贞,一眼就认出二人是蛇妖所变,劝告二人在人间玩两天就回去。素贞询问济着,怎样才能修得更像人,济着说先修情欲。人从情欲中来,有了情欲,身子就热了,就成人了。

“来是空言去绝踪,月斜楼上五更钟。”来到人间的第一天,素贞遇见了许仙,望着许仙,她爱欲连波,心生欢喜。许仙一眼流连,有了艳福,撞见了美女。许仙告诉素贞,女子要三从四德,孝顺父母,爱他,要一生一世。于是,二人相互起誓:

我起誓!一生一世,都待你好,永远不会有二志。

小青学着素贞,和捕快、菜农、裁缝、铁匠、乞丐相爱,可当问他们愿不愿意和自己一生一世,他们踌躇、蹉跎、彷徨、犹豫,答道:

一生一世很长,姑娘不可当真。

小青羡慕到姐姐第一天就能遇到一个可以托付一生一世的喜欢的人,想想自己的第一天,突然悟到,第一天遇到的就是最好的,睡了就可以一生一世……寺院的钟声响了,她去找法海。

小青找到法海,要和他睡觉。法海震惊地对小青说:“你没有看到我身上的袈裟吗?”小青答到:“我只看见了一个男的。”小青吻了上去,法海怦然心动。法海开始和小青攀谈,劝告女施主不能纠缠我们修行人,我们要放下情欲,了悟成佛。可是小青放不下,说法海不是断了情欲,而是情窦未开。法海由劝生嗔,将小青轰将出去。

小青去找姐姐,姐姐告诉小青不能和僧做那种事,坏了他们的修行,他们就会坏我们的修行,僧、妖不同道。而小青想让姐姐把许仙分给她,素贞说这个不行,许仙是自己的。学做人要分清你的,我的。五月五端阳节快到了,雄黄酒会逼出蛇形,要小青到西湖桥下去躲一躲。而小青并没有听姐姐的话,她觉得做人做妖,都要快活,端阳节那天她要多喝两杯,试试自己的道行,长了多少。

五月五端阳节,素贞冒着生命危险,窜梭在雄黄漫天的临安城内,寻找小青,担心她。而小青已醉的舌头都分了岔,济着告诉许仙素贞是白蛇所变,要他给素贞喝下符咒的雄黄酒,露出蛇形。在午时三刻阳光来临之际,小青控制不了自己,喝下雄黄酒。眼看着小青马上要显出原形,素贞用自己的法力猛击一掌,将小青遁形到西湖桥底。法海携众僧闻得城内妖气冲天,要素贞把雄黄酒喝了,显出蛇形,要是许仙还是爱你,那便是你们的缘分。素贞被许仙维护自己的姿态所感动,提起勇气,喝下雄黄酒,而不知这酒里下了符咒,随即显出蛇形。许仙惊吓倒地,素贞情急惊俱,看着气绝的许仙,突然想起昆仑山,她要去盗一株灵芝仙草,救她的官人。

人生如此短暂,才数十个寒暑。人惊一下,吓一下就会死。许仙在寺里被法海救醒,可三魂七魄已经散去,只剩把子力气。小青蹭着法海和众僧打坐时,将许仙带走。小青衔了灵芝,将灵药仔细相喂于许仙。许仙醒了,看着小青他的心开始慌乱,小青情欲难耐,心一横,二人做爱。而此时,姐姐回来了。素贞勃然大怒,扇了小青一个耳光。小青觉得自己和姐姐五百年的交情不至于为一个男的而破裂,拉着许仙让他对他娘子说,为什么要和自己睡觉。然而许仙答到,自己在朦胧之中,误把小青当成了娘子。

素贞情变,与小青以蛇相,相吵。霎时间,素贞腹中出现最轻微的异动,她,怀孕了。什么情欲纠缠,爱恨煎熬,都不是那回事了。她爱了如此颠倒、纠缠的一个凡间男子,只为一句誓言,就无力自拔,将为人母。一下子,万事庸俗不堪。

小青离开了家,离开了姐姐。西湖月影,她撞见捕快,小青问他情爱是什么。捕快告诉她,爱分很多种,有看着样子好看的,听着声儿好听的,还有走下三路的,但这都不算爱,算爱好。真正的爱,是走上三路的,爱到永不止息,亿万斯年。小青想到法海,法海没完没了的和她谈,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。捕快说那是在用心看。没想到在这个云淡风轻的晚上,小青居然知道了什么是情、爱,她去找法海了。

大梦谁先觉,色身随时生,随时死。人间寂寞不堪,尘世的梦幻让多少人,只想梦里则喜,不想梦醒则悲。爱从现在开始,素贞请求法海将许仙带走,让她自己处理家务事。当许仙见到素贞后,素贞告诉官人,她怀了他的孩子,孩子出生,不能见不到自己的父亲。许仙一面恐惧娘子是蛇妖所变,一面还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准备,问了一句:不出家还能在寺里吗?素贞热泪长逝,小青一拳打倒许仙,指着他事到临头了还不敢承担,一生一世可是你自己说的。法海大怒,将二蛇轰将出山门。

金山寺门层层叠嶂,素贞、小青随众妖精要将长江大水淹了金山寺,为求许仙一郎君。江水拍浪,佛祖慈悲,无休止尽地追逐快乐,到头来只带来不幸与悲伤。大水滔天,济着递禅杖给法海,降妖伏魔。素贞此时动了胎气,控制不住江水,双方僵持不下,大战八百回合。素贞求法海念在她腹中的娇儿,放许仙出来见上一面,她不信拼尽全力的爱,换来的是轻言放弃;她也不信一生一世的爱,到头来无能为力。素贞,临产在即。许仙,打伞出现……

……月冷风清,西湖桥边

江畔渔火,细雨微风……

素贞产乃一子,脸上露着微笑,用手环着婴儿。许仙恢复对娘子的恐惧,人蛇不同类,不能与她一生一世。法海大骂许仙,叫他做人就得承担,和素贞道,这是梦醒则悲。一生一世的诺言,就此作罢。法海,无言走上;素贞,悲伤已极。

雷峰塔!一座皇妃塔,又称西关砖塔,在西湖南岸的夕照山上的雷锋上,南屏山日慧峰下净慈寺前。

“想成人,不知上辈子吃了什么蜈蚣屎蛤蟆尿,想成人。”

“早跟你说,玩两天就回去吧。”

绝望的素贞,转向法海:“水淹金山寺,皆因我妄念嗔痴,一心做人,一恨而起。许仙更是因为我爱慕而生,贪恋恩情。既然一切,因我而起,自当由我一力承担。求师傅点化,渡我出离红尘……”缘起缘灭,聚散无常。白蛇,就此别过。

我恨许仙,恐怖、颠倒、梦想、挂碍、无情,因为,他是人!人世漫漫,人生难行。民间传说,许仙忠贞不渝,抚养孩子长大。小青,情深意重,苦练修行,劈倒雷峰塔,一家喜相逢。白素贞千年道行,幻化成千万良家妇女,扎根在大宋朝的土地上,繁衍生息。而雷峰塔,始终岿然不动。

法海意为以宽广博大的胸襟,执行法,得正业。民国一十三年,年,年转瞬即逝,宋、元、明、清,小青与法海在宋朝相识。小青问法海:“你有没有喜欢过我?一点点,有没有。”法海对她说:“你不是在我的房梁上盘了年吗?你在我房梁上盘了年,我也参了年,而今,我终于了悟,我和你是一样的,你我,没有分别。”

因为有缘。

雷峰塔倒。年,一姑娘望一男子,笑了笑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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