举一纲而万目张，解一卷而众篇明。
——郑玄
毛光平八人下到一楼，刚刚做好准备，那艘木帆船已经离文昌阁不过二十来丈远。高高的将军柱上悬挂着一杆靛青印花布蜈蚣旗，旗上首悬挂着大红圆灯笼，灯笼里亮光将灯笼外面那个“董”字映照得清清楚楚，也照着旗正中写着的那个大大的手绣篆体“董”字，两边船帮各插有四把正熊熊燃烧的桐油火把，整个木帆船以及近船水面可以看得一清二楚。看到那杆蜈蚣旗，知道这是名震辰水、沅水及长江流域的九龙湖船帮的货船。怀里揣着的一块石头落了地，趴在栏杆上，双手朝货船乱挥：“董达勇，在这！”
货船靠文昌阁停下，董达勇、董达猛各自提着一盏马灯下船，进到文昌阁，见毛光平八人的打扮，眼泪水都笑出来了。董达猛拍了拍毛光平的肩膀：“老弟啊，这鬼主意，也就只有你想得出，就不怕真地招引僵尸鬼。哈哈哈……”
毛光平听后，微微一笑：“嗨，九龙湖有济阴四雄坐镇，什么鬼都不敢出来闹事。”
提起九龙湖船帮，董达勇看看满载的木帆船，又看看迎风飘动的“董”字蜈蚣旗，脸露喜色：“前年决定跑船，看来这一步走对了！”
九龙湖边的岩大门村头，有栋颇具湘黔地区特色的建筑——窨子屋。这窨子屋啊，屋中天井吸光纳气，门窗装饰简繁有序，墙头彩绘简洁明快，如意门门楣之上“济阴世第”四个大字，金光闪闪，格外引人注目。这，就是济阴四雄的家。
年正月初一早上，董达勇老早就起来，奠好茶，放好炮仗，下了两碗鸡汤麦面，夹了两坨炖得稀烂的猪脚放在上面，自己和达猛各端一碗，达刚、达强则各自端着一盆洗脸水，一字儿排在爹妈床边，给二老拜年，并请过早。
洗好脸，吃罢面，董达勇的爹董云寿从老伴杨荷凤手中接过碗，合在一起递给董达勇，见四兄弟没有离开的意思，想了想，笑着问：“都讲坐三十，睏初一。你们四兄弟这么早起来，是不是有事？”
“爹，妈，这俗话讲得好，好女莫用娘嫁妆，好崽莫败爷田土。眼见得我们四兄弟已经长大成人，不能老是让二老操心。正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，梅花香自苦寒来。所以，想出外闯一闯，历练一番。”董达勇接过碗筷，小声地告诉董云寿。
董云寿听后，微笑着点点头：“古人云：读万卷书，行万里路。有这份心，是对的。不过……你们四兄弟想做什么？”
“跑船。”四兄弟齐声回答。
“什么，跑船？”一听跑船，杨荷凤不仅连连摆手摇头，而且嗓门特别大，“崽啊，世间三样苦，跑船打铁磨豆腐。装货卸货，摇橹撑篙，背绳拉纤，哪样不是体力活？哪样不是风里来雨里去？从辰水到沅水再到长江，哪里没有险滩？水上讨呷闯险滩，滩滩都是鬼门关。每闯一座险滩，都是把心提到喉咙口，把脑壳挂在裤带上。一旦操作不当，翻了船，赔钱事小，丢命事就大了。”
“妈，大年初一，怎么不讲好话？”
“是好讲不丑，是丑讲不好。放牛伢崽天天骂牛发瘟，也没见那头牛被骂死？”
“嘿嘿嘿……”四兄弟咧嘴直笑。
董云寿问四兄弟：“不涉江湖险，焉知江湖事。跑船二字说来容易做来难。辰溪、常德、武汉等地要有码头仓库，官兵流氓地痞敲诈怎么周旋，水匪强盗截船抢货如何对付，这些，心里有底？”
董达勇告诉二老，这几年来，四兄弟的武功和水上功夫练得差不多了，至于其他，车到山前必有路，船到桥头自然直。
“兄弟齐心，其力断金。爹，妈，就答应吧。”董达猛、董达刚、董达强三人齐声请求。
董云寿沉思一会，一拍大腿，眼睛盯着董达勇：“这样吧，到堂屋去，看看你们四兄弟的功夫再讲。”
兄弟四人一听，高高兴兴地来到堂屋，全力施展平时所学。
董达勇率先展示的是太极杖。只见董达勇双手持杖，从“艄公摆尾”演练至“气沉丹田”结束，凡动静、开合、屈伸、进退，无不以杖为引导，以腰为轴枢，引气运行，以形相随，杖动气起，杖到气至,中规中矩，一丝不苟，力道恰到好处，攻防滴水不漏。直看得董云寿心花怒放，一个“好”字，脱口而出。
“爹，待孩儿演练过后，再叫好也不为迟。”董达猛说罢，不等董云寿答话，一招“推波助澜”起势，劈、撩、推、架、截等桨法，闪、展、腾、挪等身法结合立、跪、仆等步法，将生铁劈波桨十八式一气呵成，至最后“横扫千军”收势，心不慌，意不乱，汗不出。
董达猛刚刚收式，董达刚一招雏燕凌空，跃至堂屋正中，抱拳施礼，手中铁算盘左推右挡，前架后截，东砸西劈，南征北讨，演练起四十八式铁算盘来，人与铁算盘合为一处，只听得铁算盘珠子“噼里啪啦”地响。至最后，董达猛一招怀中抱月收势，憨憨一笑，“爹，妈，孩儿献丑了”，笑着退到一边站定。
三位哥哥的精彩演示，董达强眼睛看呆了，一时间竟然忘了该自己上场。董云寿和杨荷凤见状，便笑着催促：“满崽，该你上场了。”
“爹，妈，孩儿没学器械，只会一套拳术，也是学得不精，要不，就算了吧。”董达强看了看董云寿和杨荷凤，又扫视了一下三位哥哥，红着脸，轻声回答。
董达勇替董达强打圆场：“爹，四弟不展示就不展示，等学好了再展示也不迟。”
“这哪行？四弟不肯展示，说明功夫不到家，反正爹妈在家要人照顾。”董达强不肯展示，董达刚有些不高兴。
董达猛不同意董达刚的说法：“三弟，说得什么话？拳头向外打，拐子朝里拐，跑船怎么少得了四弟？”
“猛儿话讲得对，打虎不过亲兄弟，既然要跑船，四兄弟就得拧成一股绳，不管遇到什么，绝对不能抛下兄弟。”董云寿说罢，转头问董达强，“满崽，功夫不精没关系，爹不过只是想看看而已。”
董达强想了想，点点头：“那孩儿就勉为其难，把一套稀松的狗拳打给爹和妈看看，也请三位哥哥莫要笑话，多多指教。”说罢，站到堂屋正中，想了想，红着脸憨憨一笑，“怎么回事？记不得了。”
“四弟，演示就演示，装什么打卦痴？”董达刚忍不住，催促董达强快点。
“那就献丑了！”说罢，董达强气沉丹田，足腰发力，先是以双手手法，配以拳、掌、爪、勾手、剑指等手型，插、格、劈、推、托、搓、冲、砸等技击动作，将交叉双剪、金鸡抖翅、罗汉开弓等招式一路打来，真地是拳到脚起，脚到拳落。紧接着立跪为主，多摆矮桩，配合闪、展、腾、跃等身法，接二连三使出懒猫洗脸、土地摘瓜、渔翁摆掌等招式，守中寓攻，后发制人。最后整个人倒在地上，以跌、扑、翻、滚、穿、绞、绊、缠等动作相继使出一字开弓、四门穿针、天犬翻脚等招式，过渡自然，灵活多变，刚柔相济，忽高忽低，起伏如涛，将狗拳的精髓“欲倒不见影，落地见机行，踢打捆绑擒”演绎得淋漓尽致。
董云寿和杨荷凤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，董达勇鼓着眼睛一眨不眨，董达猛嘴巴张大不肯合上，董达刚手中铁算盘掉在地上也没发觉，直到董达强说了声“尽管打得不好，也应该给点掌声鼓励鼓励吧”后，大家才如从梦中醒转过来，堂屋里才响起“啪啪啪”的掌声……
五月初三，二十吨木帆船打造成功。董达勇成立九龙湖船帮，自任帮主，董达猛、董达强为副帮主，董达刚管账，招募水手十二名，日夜操练，单等老板上门预约运送货物，便开张运营。
五月初五，倾盆大雨一直下个不停。至下午，锦江涨起洪水来。三天来，莫说长途运货，就连漾头到锦和这样的短途，也没人来请。望着屋檐水哗哗地流，董达勇有点坐不住了。戴上斗篷，披上蓑衣，提着手网去九龙湖网鱼。走到湖边，但见洪水涛涛，浊浪滚滚，时不时有大树小枝辣椒南瓜漂过。正要撒网，隐约听到有人高声大喊，四处一看，见对门岩坎上码头的一棵大树下站着一人，朝这边挥手。董达勇双手合成喇叭放在嘴边大声问，是不是要过来。那人使劲地点头。连日大雨，九龙湖水位猛涨，小船根本不敢渡人。董达勇一想，回家召集大家，开着木帆船将这人渡了过来。
这人一上岸，就问董达勇，新打的木帆船，开张就当渡船用，而且只渡一人，是不是粪桶上镶宝石，不值得？董达勇憨憨一笑说，落雨天打孩子，闲着也是闲着。今天渡一人，说不定明天渡一船。这人问，渡一船？洪水这么大，敢吗？董达勇说，把吗字去掉。这人急忙拉着董达勇的手，到家里去说。
到了家里才知道，这人是辰溪李老板，有一船药材要运到辰溪去，问了好几家船帮，都因洪水大不敢接单。董达勇说，九龙湖船帮眼里，根本没有“洪水凶”三字！
五月初六，一船药材装好。吃晚饭时，董达勇问李老板，初七启航行不？李老板稍作沉思，摇摇头说，七不出门八不归，九里出门一大堆。还是初九启航，共同发财吧，不过，这要赖在董帮主这里多混几餐饭吃了。董云寿要董达强取来一个白底蓝花碗，一双竹筷子，一只白瓷酒杯，放在李老板面前。李老板问董云寿，九龙湖船帮有中途换碗筷酒杯的规矩？董云寿哈哈大笑，说，这就是李老板放在董家的就餐用具，董家就是李老板的家。李老板一听，哈哈大笑，双手握着董云寿的双手，两眼噙着泪水，“谢谢，谢谢董哥，做了半辈子生意，跑遍了大江南北，在麻阳郭公坪董家，在九龙湖船帮，李某人第一次享受这么高的待遇！”
五月初九，董家杀猪宰羊，庆祝九龙湖船帮正式开张运营。在九龙湖畔冒雨祭拜好水神，水手们默默大碗吃饭大块吃肉后，上到木帆船上，各就各位，正要准备启航，猛听得背后一声大喊：“且慢！”众人急忙转头循声望去，只见不远处一人朝九龙湖边匆匆赶来……
作者简介
李荣科，男，苗族，跨里人，63岁，市生态环境局麻阳分局退休干部，中共党员，麻阳苗族自治县作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，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，湖南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。喜爱诗词歌赋曲散文创作，著有长篇小说《西晃山游击队》《五凤闹月城》《橙缘》等。
作者：李荣科本期编辑：毛光平
精彩回顾
小说连载：边墙英雄谱（一）小说连载：《边墙英雄谱之二：雨夜赶死尸》计算器微小说：柔云新诗鉴赏：忆红颜等三首诗词鉴赏：鹧鸪天?情郎云果园盼情人
艺麻阳，麻阳人地诗意生活。请识别
转载请注明：http://www.wugonga.com/amnj/5423.html
当前位置： 蜈蚣 > 蜈蚣的种类 > 李荣科长篇小说连载边墙英雄谱之四九龙
